红尘聊斋1110-(XINWEN)

又是三月三，桃花如约而至，已怒放满院，可是小师弟心上的那个桃花呢？

小师弟静静的站在院里里，站在桃树前，而他的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。

每年的三月三，小师弟都会回到这个小院，这里不仅是他习武长大的地方，还有一个浪漫的誓约。

小师弟和两个师兄的年龄差不到多少，不过是入师门有先后，先者为长。

桃花是师父唯一的女儿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他们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。

三个徒弟经常为了桃花暗地里较劲，进步也是飞快，一晃到了该出师的时候。

师父不但武功卓绝，酿的酒也是一绝，师兄弟三个都是喝师父酿的酒长大的，酒量自然好的惊人。

临别那天，三人却都喝醉了，他们都跪下来求师父，让桃花跟他们其中一个人走。

师父知道，这三个徒弟还没见过外面的世界，也不知道何为红粉佳人，他们没有经过考验和诱惑，桃花不能跟他们走，还有一点他舍不得。

“你们看到院子里的桃树了吗？只要它还活着，每年都会开花。人心却是会变的，我不知道在我百年之后，你，你，还有你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信誓旦旦的照顾桃花一生一世。”师父指着跪在面前的三个徒弟，摇了摇头。

“我想今夜，我们以桃花为誓，以桃花为媒，每年三月三花开之时，在桃树下赏月买醉，谁能坚持十年，桃花就跟谁。如何？”师父捋着胡子，忽然笑了，笑的很神秘。

三个徒弟对视了一下，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
第二天早上下山的时候，谁也没见到桃花，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

过了这个三月，就是十年之约了，师父在第三年的时候去世了，大师兄在第五年当上武林盟主之后就不再来了，二师兄成了名震一方的大侠早已有了家室，只有小师弟还会每年独自一人来到这里。

月牙慢慢爬上树梢，等待的夜虽然漫长，却不黑暗，因为有希望。

繁星点点如同情人的眼泪，情人见到情人，情人见不到情人，都有流不完的眼泪，小师弟也流过眼泪。

师父虽然不在了，却留下了很多酒，足够三个徒弟喝上十年。

桃树下歪歪斜斜的放着几个酒坛，酒很烈，也很香。

小师弟抱着酒坛，酒水不停歇的向嘴里灌，他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好了，想喝醉都很难。

其实，小师弟很少喝酒，以前师父在的时候，每次喝酒先醉倒的都是他。

他只有在紧张的时候，才会喝酒。事实上，这几年小师弟也很少有紧张的时候了，他只有遇到没有把握的事情才会紧张。

大师兄技压群雄，二师兄名镇一方，每当有人问他们，除了授业恩师，天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。

他们总是苦笑着摇着头，说还有一个可怕的小师弟。

这世间若有一件事情，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，那一定是小师弟。

可是现在，小师弟对即将兑现的誓约没有一点把握，他没有办法不紧张，他只有喝酒，唯有大口大口的喝酒才能让他紧绷的心弦得到一点放松。

桃花，小师弟满脑子装的都是桃花，桃花究竟去哪儿了，这些年他找遍了世间能找的每一个角落，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嘴角带着美人痣的小师妹。

月光隐入星空，午夜已经来临，桃树下的酒坛几乎堆成了小山。

小师弟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，把酒坛重重的摔倒地上，“乓”的一声，酒坛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。

“骗子，师父你就是个骗子！”小师弟一手指天愤怒的咆哮着，“师父，你为什么要骗我，为什么……”

“师父，我是真的喜欢桃花，求求你把她还给我吧……”小师弟的声音在夜空中，在深山里久久回荡。良久，他颓然跪倒地上，眼角留下两行虎泪。

夜空的繁星忽明忽暗，似是正在滑落的眼泪，一片花瓣忽然脱离了花朵的束缚，缓缓飘落到地上。

小师弟无神的双眼也看到了那朵花瓣，胸中燃起了无名怒火。

什么花为誓，什么花为媒，都是骗人的。小师弟拔出背后的长剑，迎着桃树刺出万缕剑芒，转眼便是残枝满地。

小师弟看着光秃秃的树干，仍没有停手，他扔下长剑双手紧握，硬生生的将桃树连根拔起。

院子里一片狼藉，小师弟傻愣愣的站在土坑旁，忽然他扑倒在坑里，双手在泥土中疯狂的刨着。

土坑越来越大，小师弟的双手沾满了泥土和鲜血，终于他停下了。

泥土中露出一具水晶棺材，透过朦胧的星光，里面依稀躺着一个漂亮的女孩。

小师弟伏在棺材上失声痛哭，他最心爱的女孩，他熬过的十年等待，都被眼前的这具棺材无情的埋葬了。

哭泣声渐渐消失，小师弟拾起长剑撬开棺材，慢慢的躺了进去。当所有希望都在一瞬间消失，死亡就不会那么可怕。

狭小黑暗的世界里，小师弟紧握着桃花的手，闭上眼睛，静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。

呼吸声，非常微弱的呼吸声，除了小师弟，棺材里还有一个非常微弱的呼吸声。

小师弟的听觉远比普通人灵敏，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。

小师弟猛的坐了起来，把手指放在桃花鼻翼，再次留下了眼泪。

师父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，这一次小师弟是喜极而泣，他不知道师父用了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人在地下沉睡十年。

“小师哥，我就知道会是你”，桃花已经醒了，她倚在小师弟肩膀上。

“我本来要陪你去死的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小师弟擦掉眼泪，小心的搂着桃花。

“你知道师父最厉害的是什么吗？”桃花调皮的眨眨眼睛。

“刀还是剑？”小师弟沉吟了一下。

“都不是，是酿酒。师父酿的酒能让人撑死都不会醉，也能让人到死也醒不过来，我就是喝了师父酿的红尘醉。”桃花的脸上还有一抹酡红，那是酒醉的红晕。

“红尘醉，世间真有这样的酒吗？我若知道，十年也不必过得那么辛苦了。”小师弟叹了口气。

“等了十年，你是不是后悔了？”桃花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。

“不，我不后悔！我要感谢师父，这些年，不止我在找你，两位师兄也在找你。现在看来，是我赢了。”小师弟脸上洋溢的幸福的微笑。

……

小师弟没有注意到，桃花一直称呼他的师父为师父，而不是父亲。

桃花也没告诉小师弟，其实是师父赢了，师父活着的时候她不可能嫁给任何人。

其实，桃花本就是师父买回来的，只因她长的很像师父年轻时候的红颜知己。

---- 作者寄语：桃花为誓，桃花为媒，谁能十年如一日，桃花就跟谁走。如果世间真有一种酒可以让人醉十年，那一定是红尘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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